分类:参考文献 更新时间:05-14 来源:网络
《人生》中故事的主线是主人公高加林与农村姑娘刘巧珍和城市姑娘黄亚萍的爱情纠葛。高加林是一个很有抱负的年轻人,而且他经历的两段恋爱都具有跨城乡的特色。高加林失去了民办教师的工作、回家当起了农民之后,一直暗恋他的同村姑娘刘巧珍借机大胆示爱。处于苦闷中的高加林被巧珍所感动,两人确立了恋爱关系。然而,高加林得到“机会”进入县城工作后,两人的爱情就出现了危机。巧珍依然一心为高加林着想,也尽力给他更多的帮助。但是,高加林认为巧珍越来越乏味,开始拒绝巧珍爱意的表达。
无独有偶,高加林来到县城,成为通讯干事,一系列重大事件的报道让他在县上大出风头。他昔日的同窗好友、高干子女黄亚萍在高中时就觉得“加林的性格、眼界、聪敏和精神追求都是她很喜欢的。”[3]P155“在同等条件下,把加林和克南放在她爱情的天平上称一下,克南的分量显然远远比不上加林了……”[3]P158 于是,她不顾一切地向高加林发起爱情攻势,让高加林在心理上慢慢出现了动摇。在认真权衡巧珍和黄亚萍之后,高加林最终抛弃巧珍,选择了黄亚萍。
1.城乡差距带来的身份焦虑与心理冲击
新中国在建设过程中,户籍制度将全体公民划分为两种不同身份的群体——城市/乡村。城市与乡村的价值观念和生活方式截然有别,不仅如此,在人们的意识中,城市与乡村还代表了两种相反的社会状态:城市象征进步与繁荣,乡村象征落后与贫穷。正是因此,在城市受过教育、在精神上与城市认同的高加林会耻于回归乡土,而不以“忘本”为耻。
在高加林的眼中,城市就是他的精神家园。因为在城市里有令人向往的机关大院,有可供读书看报的阅览室,有琳琅满目的商品。在这里还可以和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讨论工作前景、国家政治。但是在乡村,人们关心的只有土地和庄稼。当高加林教巧珍刷牙时,招来的只是乡亲们的围观与嘲笑。出于卫生的考虑、在井水里投放漂白粉时,高加林换来的只是众人的误解。他到县城拉粪时,不仅受到其他拉粪人的排挤,又遭到城里人的侮辱。这让他产生了极大的愤怒:“我比这里生活的年轻人哪一点差?我为什么要受这样的屈辱呢?”[3]P126 城乡之别越鲜明,高加林就越渴望逃离那贫穷落后的地方,过上城市生活,拥有城里人的身份,向所有人证明自己。
高考落榜的高加林本打算在民办教师的职位上,通过个人努力一步步争取更好的工作机会,实现自己的人生抱负。这说明他骨子里具有庄稼人勤劳肯干的本质,相信可以单纯靠自己的努力而获得成功。但是,当因为别人的“关系”而丢掉了教师的工作,高加林就屈服于“关系”的威力之下了。于是,当他因为当官的叔父而被人主动安排了工作时,他接受得理直气壮;与亚萍恋爱之后,他又理所当然地期待着自己将因“关系”再度高升、移居南京。不料,最后他被检举揭发,又回到了乡村,不仅失去了工作,也失去了恋人。在高升又跌落的戏剧性变化中,个人欲望、身份焦虑、人际关系等一系列因素不断冲击着高加林的心灵,使得他在自信与自卑两种情感间不断挣扎。“我非要到这里来不可!我有文化,有知识,我比这里生活的年轻人哪一点差?”[3]P126“高加林虽然出身农民家庭,也没走过大城市,但平时读书涉猎的范围很广;又由于ft区闭塞的环境反而刺激了他爱幻想的天性,因而显得比一般同学飘洒,眼界也宽阔。”[3]P30 他根本不满于现状,渴望在更高的平台上施展自己的才华。而当他面对昔日同学时,传达出的信息又是“你现在位置高了,咱区区老百姓,实在不敢高攀。”[3]P29 言语中流露出自卑,而这种自卑其实是他自己所理解出来并赋予自身的。因为在他的观念中个人价值的高低等同于社会地位的高低。他的这种价值观的扭曲,归根结底是在领略社会关系的残酷后逐渐形成的。他太想成功,太想证明自己。因此,在他追求个人价值的过程中,抛弃那个无法帮助他的巧珍,也是我们能猜到的结果。
2.刘巧珍-高加林-黄亚萍
对于刘巧珍来说,以她的条件嫁一个正式工人或村干部完全不是问题,但她偏偏就喜欢高加林。“她虽然没有上过学,但感受和理解事物的能力很强,因此精神方面的追求很不平常。加上她天生的多情,形成了她极为丰富的内心世界。”[3]P39 巧珍对高加林的爱寄托着她对于知识的渴望,她也是要求进步的。巧珍既爱高加林英俊的外表,又有对高加林身上现代文明气息的向往。“可是在现实生活里,她的自卑感使她连走近他的勇气都没有。她时时刻刻在想念他,又处处在躲避他。她怕她的走路、姿势和说话在他面前显出什么不妥当来,惹她心爱的人笑话。”[3]P40 虽然在村里人看来,以高加林的家境、现状,他绝对是高攀了巧珍。但是对于巧珍来说,“她自己又没文化,无法接近她认为‘更有意思’的人。她在有文化的人面前,有一种深刻的自卑感。”[3]P39 所以,巧珍对自己局限性的清醒认知让她在高加林面前产生了自卑心理。这种自卑心理又让她一直处于一种矛盾的心情:她想给高加林自己全部的爱,但真正面对他时,又要压制住自己的爱。
高加林和巧珍的爱情并不是在正常状态下产生的,而是产生在高加林丢掉教师岗位之后。那个时候的高加林处在人生的低谷,是最失意的时候。巧珍大胆的告白让高加林深受感动,高加林从巧珍那里得到的爱也抚慰了他的伤痛。高加林在热恋中的种种表现也不单单是因为爱情,还有“对他所憎恨的农村旧道德观念和庸俗舆论的挑战;也是对傲气十足的‘二能人’的报复和打击!”[3]P101“巧珍对于加林来说,是人生失意后的情感慰藉,是治疗苦闷、孤独的良方,是虚荣心的满足。”[4]
高加林和巧珍也始终没能避开“文化差距”这个障碍。文化水平的限制使她不可能和高加林一起讨论文学艺术、时事政治。而高加林是一个有知识、有抱负的人,在县城接受教育的那段时光让他变成一个有“城市思想”的乡村小伙。“像巧珍这样的本地姑娘,尤其是农村姑娘,他非常熟悉,一眼就能看到底。他认为她们是单纯的,也往往是单调的。”
[3]P182 因此,高加林和巧珍看似处在同一个阶层,但在精神世界中,他们是存在“城乡差距”的。巧珍无法真正理解高加林的抱负和追求,高加林更无法找到和她的共同语言。虽然表面上看是文化水平的差距,但是人们已经把“城市”和“文明”画上了等号,所以本质上还是城乡的差距。
城乡差距带来的的影响,也体现在高加林对事业和爱情的抉择上。他在城市多待一天,就愈发渴望摆脱那落后的乡村,留在城市。城市中的“光环”让他开始享受乡村生活无法带给他的精神愉悦,“每逢县上有一些重大的社会活动,他胸前挂个带闪光灯的照相机,就潇洒地出没于稠人广众面前,显得特别惹眼。”“傍晚的时候,他又在县体育场大出风头。”“高加林简直成了这个城市的一颗明星。”[3]P161 这也让他慢慢迷失了自己。在体会过之前的失败与苦闷后,那种愉悦感让他更加难以自拔。
不仅如此,“从内心上说,亚萍以前一直就是他理想中的爱人。”[3]P177 但高加林很清楚自己和黄亚萍的差距,所以这一直也只是一个想法而已。当高加林跻身城市、在种种“风头”中建立起了自信,这个想法又变得清晰而真实起来。而且,黄亚萍和巧珍相比,她是一个更适合的结合对象,是一个更值得他爱的人。“他虽然还没和亚萍像巧珍那样恋爱过,但他感到肯定要更好,更丰富,更有色彩!”“当黄亚萍向他表示了爱情,并准备让他跟她去南京工作的时候,他才把爱情和他的前途联系在一起看了。”[3]P183 他相信黄亚萍可以让自己走得更远,在更高的平台上施展自己的才华。而巧珍却会成为羁绊,会让他永远束缚在那片庄稼地上。“他反复考虑,觉得他不能为了巧珍的爱情,而贻误了自己生活道路上这个重要的转折——这也许是决定自己整个一生命运的转折!”[3]P184 非此即彼的城乡二元结构注定了:高加林如果想要追求“上进”,必然会走向“背叛”的道路,坚决地离开巧珍。